
我經常憧憬無政府主義者,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寫得過於沉重。我的書桌前貼著一張亞洲全圖,即便是數萬里路,對我的「流離」而言也並非遠路;安東尼‧德‧聖—埃克蘇佩里的話「我們被路騙了好幾個世紀」一直縈繞在我心裡。我為了不要被「之前走過的人在那裡修建了道路」或者「從太初就已經有路」的箴言所欺騙,一直極為小心。我也曾經陷入記錄著我的前生或接受某人的啟示,事先記錄在後生中我必須經歷的流浪的錯覺中。如果說因為渴望,我苦痛地寫下《銀嬌》和《古山子》;為了抒發我內心深處堆積的批判性發言,我痛苦地寫下《鹽》的話,則《流離》是借用故事的張力,無止境地鋪陳開來。對我而言,從未有如此幸福的寫作經驗,我也從未有過被囚禁於論理的網中而掙扎的瞬間;正如同傑出的說故事之人一樣,我成為「流離」,在路上始終一貫地自由放歌,我感受到即將靠近畢生追求的自由之門。
一直到即將完稿的此刻,我仍不覺得「禽獸的時代」已然結束;對於幸福、不停地書寫《流離》的事實感到「犯罪意識」是在脫稿後進行原稿校對的時候。我聽到我的化身「流離」向我說話的聲音:「也許我畢生獨自活在虛無縹緲的自我當中也未可知,雖然沒有後悔,但我不認為那是最好的路。」那是痛苦的自覺。當時我的故鄉論山市民豎立慰安婦少女像,要我在那裡寫幾句話,我懷念起懷抱著滿滿的希望,最終無法回到故鄉,在沙漠的彼端結束一生的小說中的「紅色髮帶」,我這才對她感到萬分的羞愧,當晚我望著月光蕩漾、無限柔和的湖水,寫下附陳於「少女像」旁的一些文字。

雖然覺得羞愧,我想把這本小說獻給在如花似玉的年歲必須成為慰安婦的論山「宋信道奶奶」和為數眾多的「紅色髮帶」們,因為「流離」的悲歡還熾烈的存在於她們活著的時間中。
◎朴範信/文
——二○一六年十月
本文為《流離》一書後記
(看更多)
0 意見:
張貼留言